编者按:在中国式现代化战略要求以及科创体制与职能调整背景下,迫切需要以城市为基本单元,加快构建创新驱动发展格局。这其中,只有话语体系改变,才能转变发展理念;只有底层逻辑概念,才能转变操作技术;只有组织模式改变,才能提升效率效益。
多年来,当我们还陶醉于产业规模、经济体量、技术突破的时候,中美贸易摩擦、科技脱钩等等予以当头一棒;时至今日,没有核心技术、原创能力、科教支撑的,终究难以自立自强和引领未来。尽管这么多年来重要的会议越来越多,重要的文件越来越长,重要的概念越来越多,重要的口号越来越多,但遗憾的是以往十几年前、甚至一二十年讨论的问题现在依然如故。如今的创新型城市建设发展,需要结合如下几个主要背景回答相应的问题:一是回答创新如何支撑中国式现代化,尤其在教育、科技、人才与产业融合的条件下予以实现,加快从要素驱动、投资驱动走向创新驱动;二是伴随党和国家科技创新的调整,以城市为单元的区域创新体系比园区作为基础单元更加凸显,需要重建创新型城市在新时代高质量发展中的模型;三是如何彻头彻尾地反思以往的创新驱动、科技创新工作,重建话语语境、底层逻辑与组织模式。着眼探索新时代高质量建设创新型城市的话语语境、底层逻辑与组织模式,我们形成《重建创新型城市建设发展模型:话语语境、底层逻辑与组织模式》一文。
一、新时代高质量的创新型城市是什么?
对于城市创新战略或创新型城市而言,更倾向于“新时代高质量建设创新型城市”,而不是“新时代高水平建设创新型城市”。这其中,“新时代”是范式之变,“高质量”是发展要求,“创新城市”则是系统创新与整体再造。
一是关于“新时代”。以往近一二十年很多地区都在吆喝创新,但没有几个成型、成器、成功、成熟的,主要是在一定的范式之下做模式升级,理念、方式、手段、工具、路径、政策都是传统的。如今进入新时代,就是要逐步建立完善适宜创新型城市建设的体制机制与组织方式,对城市创新发展产生根本性的转变和影响。具体而言,就是建立新的科技创新范式。以往的创新范式,从来没有离开“引进-消化-吸收-再创新”、“市场换技术”等等,尤其是就“自主创新”而言,就是通过“拿来主义”改造提升一下就是自己的创新了。如今我们需要实施以局部引领创新带动整体自主创新的发展战略,加快从跟随创新走向引领创新、从自主创新走向开放创新、从链式创新走向跨界创新、从闭环创新到开源创新、从串联创新走向系统创新。
二是关于“高质量”。对于创新型城市而言,需要有高质量的科技功能、产业功能、开放功能、发展功能与治理功能,回答创新型城市究竟有什么目标模式。不仅要以科技教育人才融合,打造科技自立自强核心载体,提升创新驱动新位势;还要以新兴产业培育发展,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主平台,推进升级发展新阶段;还要以国际开放创新合作,打造双循环新格局战略枢纽,构筑开放创新新格局;亦要以经济社会形态转变,打造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典范,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;更要以体制机制改革创新,打造新时代高质量发展先锋,开创转型发展新范式。
三是关于创新型城市。创新型城市与其他城市的异质性,不仅在于从要素驱动、投资驱动走向创新驱动,还在于打破了小科技走向了大科创,尤其是建立以创新为引领的城市发展战略,最终体现在科技创新发展模式、产业创新发展模式、开放创新发展模式、区域创新发展模式、治理创新发展模式的系统创新与整体再造。
二、创新型城市究竟需要解决什么问题?
如今很多地方否在提创新型城市,也在争创创新型城市,但由于根本问题没有触及,所以几乎都难以突破和突围,即使挂了几十年创新型城市牌子或帽子,依然难以成为真正的创新型城市。
一是究竟需要怎样的科产城人融合,确立科技在城市建设发展中的先导地位。现在有个提法叫“创新从园区走向城市”。实际上制造业可以远离城市,但创新从来没有离开城市。其背后的逻辑,核心是高端人才离不开城市。如今很多城市纷纷在提“产城融合”融合、“产城人”融合、“港产城文”融合等等,但很少有把“科”加上去并且放在先导地位的。从这个意义上,建设创新型城市首先需要建立“科产城人”融合发展理念,关键是处理好创新与产业、空间、城市、人才之间的关系。创新不是科技工作,而是以科技为先导、以人才为基石、以产业为主线、以企业为主体、以教育为支撑、以开放为途径、以制度为保障的战略工作和系统工程。
二是究竟需要怎样的政产学研融合,确立企业在城市创新体系中的主体地位。现在很多城市都愿意通过招商引资“端花盆”,也有一些城市开始“栽树”。但问题栽的树,究竟是高校、院所、机构,还是企业?某种意义上,高校院所都应该是“池子”,服务机构是“平台”,根深叶茂的“树”一定是企业。如今大家都习惯去深圳看热闹,看完热闹觉得没有深圳的条件,但就没有去看深圳在不同历史发展阶段,究竟做了哪些事情建立了以企业为主体的创新体系。应该说这个体系,在新世纪前后就建立起来,核心是企业与高校、院所、科技服务机构之间的关系,背后是财政科技的支撑方式、配置方式。创新是技术经济学概念,是以赚钱为目的政产学研一体化,而不是以砸钱、烧钱为主的研发。评价一个地区创新工作好坏与否,关键是看财政科技、产业财政有多少资金和财力流向了产业、企业、商业、实业、创业之中。
三是究竟需要怎样的产业技术融合,确立产业在创新城市发展中的核心地位。譬如在第一次产业技术革命中,带动更多的是一些轻纺、交通等民生产业;在第二次产业技术革命中,带动更多的是钢铁、电力、石油、化工、汽车、造船等现代基础产业;在第三次产业技术革命中,除了电子信息、移动通讯、互联网产业等信息产业崛起,还带动了新材料、新装备、新医药、新能源等高技术产业;如今在第四次产业技术革命条件下,更多的是依托数智科技、能源科技、生命科技、材料科技、海洋科技、空天科技等技术突破并与先进制造融合,以技术跨界带动产业生命周期的扩张。在创新型城市建设中,尽管不能单纯说产业发展方向,但产业技术方向与产业技术路径需要说清楚。不同城市需要从产品工艺创新、产业技术创新、科学技术创新,完成不同的创新层级。
四是究竟需要怎样的科教智产融合,确立人才在创新城市建设中的基石地位。整体而言,产业差距的背后是科技,科技差距的背后是人才,人才差距的背后是教育,而教育的背后是体制机制和意识形态。我们和旧金山、以色列等创新高地,究竟有什么差距?实际上是企业家、创业者、经理人、科学家、工程师、投资人。在新的历史条件下,我们需要回答:如何在商业职场训练中,涌现创业者的行动力;如何在企业经营发展中,炼就企业家的领导力;如何在高校院所源头中,激发科学家的想象力;如何在产业企业实践中,锻造工程师的创造力;如何在服务机构支撑中,插上投资家的洞察力。如今我们提出来教育、科技、人才融合,只有让大学教授有尊严、有高收入、有话语权,才能搞活全盘。教授都被限定在框框内,培养出一批政府科学家,就很难培育出真正的人才。
五是如何在怎样的峰谷滩巷融合中,确立空间在创新城市建设中的载体地位。在原来产业功能、城市功能还不完备的时候,我们需要加强科教智力资源的集聚,但如今当很多地方的产业功能、城市功能都达到一定的水平后,很多地方都在走向全域创新。譬如,杭州的城市创新空间,从早期西湖时代的文化创意、金融科技,走向了滨江时代的平台经济、数字经济,再走向临江时代大多中心,是否能回归到结束南北经济重心转型的钱塘时代我们拭目以待。全域创新的空间布局,往往是一核多中心多节点。在市级层面需要一个高能级的核心枢纽和策源地,也可以称之为中央创新区;在县域可以加强创新城区建设,支撑县域经济走向城市经济、都市经济;然后可以颗粒度更小,在“金角银边”打造一些类似于硅滩、硅巷的创新载体。
六是通过怎样的形态功能生态融合,确立生态在城市创新发育中的枢纽地位。如今很多人走在讲生态,但往往都是看不见、摸不着的,甚至理解成了创新文化等等。其背后的逻辑在于创新促进如何从创新体系、创新系统走向创新生态,开发建设如何从形态开发、功能开发走向生态开发。实际上,创新生态,核心是把高校院所的“池子”、科技园区的“篮子”、服务机构的“台子”、科技创业的“种子”、产业企业的“果子”、新兴产业的“柱子”与创新治理的“笼子”有机结合,打造集产业生态、数字生态、研发生态、创业生态、金融生态、服务生态于一体的质优生态。
三、究竟如何建立和完善新型组织模式?
那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,在建设创新型城市过程中,究竟如何建立新的组织模式呢?核心是温度、强度、高度、密度、浓度、密度、热度、湿度的问题,并形成治理成驱引创、科技成核领创、产业成群融创、空间成场聚创、企业成器首创、智力成材众创、开放成风联创、生态成气协创的组织模式与发展态势。
一是治理意义上的温度,也就是治理成驱引创。在创新治理上,需要建立新型的政产学研金介用之间的关系。核心是一句话,需要是“政府是政府、高校是高校、院所是院所、企业是企业、机构是机构”。当然这句话的潜台词,就是说以往很多地方在创新面前,政府不像政府、高校不像高校、院所不像院所、企业不像企业、机构不像机构。譬如,为什么现在这么多新型研发机构?除了高校缺位,也在于政府存在一定的越位。十几年前的产业研究院几乎失败了,新型研发机构由于体制机制和组织模式也终究难以成功。为什么很多时候政府非要把基础研究和基础应用研究分开?事实上,基础研究本身是教授、博士的事情,而基础研究与基础应用研究很难清晰地界定。除了教育是一潭死水,关键是支持本地的高校没有什么标志性,即使引进外地的高校建新型研发机构见得不怎么样也是业绩。在创新面前,政府需要有所为有所不为;高校能否不被抛弃,需要有大学的精神,也需要有现代大学制度;院所要回答如何从“四不像”,转化为技术源头、产业源头、创业源头的有机结合的新兴产业组织者与创新服务综合体;服务机构需要用专业的服务能力产生专业的服务模式、服务机制与服务价值。其背后不仅要建立更加符合现代市场规律、新型创新规律的发展理念,还要促进财政科技、教育财政建立适宜产业创新发展、教育创新发展的规律。
二是科技意义上的强度,也就是科技成核领创。如今的创新不是一个创新导致下一个创新,也不是多个方面非均衡共同发力,而是坚持系统创新、矩阵创新和生态创新。创新政策、科技政策的顶层设计,核心是围绕技术生命周期全链条、全过程以及关键环节打造战略科技力量。需要聚焦科技战略制高点、产业发展主导权、开放发展主动权、人才集聚吸引力、创新生态聚变力等,围绕基础设施布局、基础(应用)研究、应用研究、商品研究、工艺生产、产业化主要环节及关键节点,注重设施上的“源头”组织、知识上的“底层”逻辑、技术上的“根基”底色、产品上的“原始”创新、企业上的“硬核”力量、产业上的“未来”疆域。不同城市具有不同的科教智力资源与产业发展基础,需要结合自身发展阶段,就前端研发、中间赋能、后端转化进行资源配置、有限时序、组织模式的优化。
三是产业意义上的高度,也就是产业成群融创。如今除少数硬科技领域外,的确存在颠覆性技术,但大部分技术生命周期在短时间内难以形成快速扩张。产业发展的根本动力,并非在于单一技术突破带动一个完全新兴的未来产业、原创产业出现,核心是通过技术的跨界融合促进产业生命周期的扩张或再生创新。在建设创新型城市过程中,需要在产业技术发展趋势的基础上,用产业跨界融合的思维,实现新兴产业集群、现代产业体系的培育。尤其是注重在“信息科技(IT)+数据科技DT+智能科技(AT)+生命科技(BT)+材料科技+海洋科技”等基础上,以硬科技技术突破、产业跨界融合、数字转型赋能等促进先进制造业、现代基础产业、现代服务业的泛工业化、高技术化和数字化转型。现在新的产业名词太多,多到忽略了产业发展的本质。譬如名古屋很多主导产业是我们的传统产业,但附加值是我们的十几倍。没有完全的原创产业、未来产业,核心是用新的技术、新的模式、新的业态、新的组织等等,把以往的产业重新做一遍。
四是空间意义上的维度,也就是空间成场聚创。创新型城市,尤其是全域创新,不仅可以按照“大集聚、小分散”的布局思路,实现中央创新区、创新城区、产业社区/创新街区的空间组合与布局;还要从物理空间走向数字空间。以前我们都在学习“硅谷”,在城市一定区域范围建设大学科技园、科学城等等,后来发展成为我国的科技园区;再后来开始学习“硅滩”,建立跨行政系统、行政区域的科创走廊、科创带等等;再后来我们开始学习“硅巷”,在一些不在科技园区,但在城市的“金角银边”打造颗粒度更小的创新平台载体。中国的科技园区都比较大,如何创新型城市完全落在园区的颗粒度上,难以促进科技功能、产业功能、城市功能、人才功能等在空间上的有机结合。此外,需要将创新基础设施与数字基建有机结合,在数字城市、未来都市的环境中打造新型空间。
五是高企意义上的浓度,也就是企业成器首创。现在对于企业的叫法很多,尽管显示出社会对企业发展的重视,但往往噱头色彩大于实际意义,甚至还有很多炒作色彩,如果都是难么好,为什么还被人卡脖子?中国产业企业发展的最大在于浮躁。只有围绕企业生命周期,加强对高科技创业、高新技术企业、高成长企业、高价值企业、高市值企业、高收入企业的积极引导和支持才更有意义。譬如,对于科技创业企业,政府具有培育科技中小企业的职能,可采用普适支持+创业支持的策略;对于高新技术企业,可以用好税收支持政策;对于高成长企业,需要回到如何更高、更快、更强;对于高价值企业,需要借助科技金融提升企业价值管理能力;对于高市值企业、高收入企业等等,更多的让资本市场、消费市场发挥资源优化配置的作用。
六是人才意义上的密度,也就是智力成材众创。如今的人才政策弊端,是按政府喜欢的标准、人的过往经历等等将人才分成三六九等再予以机械的政策支持,很多与科技创新、科技创业等需求并不完全适配。尽管很多地方围绕“产业技术领军人才-高端创业创新人才-专业技术人才-实用工程人才”人才梯队,建立“特殊政策、特殊机制、特事特办”人才特区,在科技项目布局、科研经费倾斜、经费资助、税收优惠、人才培养、优先落户、医疗服务、住房补贴、配偶安置、子女教育、科研创业环境等方面加大创新支持力度、强度,力求形成“引进一个领军人才,汇聚一批人才,办好一个企业、突破一批技术、带动一个产业”发展态势,但往往成效并不明显。反而是从国内外大企业走出来的创业创新人才,才是产业创新最大的人才来源。如今需要建立以人的价值为驱动的动力结构,通过优化选引留用机制、优化人才服务供给、建立质优人文环境等,促进领军型、复合型、实用型、专业型高水平创新创业“落地、生根、发芽、开花、结果”。
七是开放意义上的热度,也就是开放成风联创。在创新型城市建设上,要么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策源地,要么就是通过开放式创新成为新的创新高地。经济全球化从人的全球化起步,经由创业全球化,走向创新全球化、数字全球化。在新的历史条件下,需要进一步突破地区、地域、地理限制,在更大范围、更深层次参与区域创新合作与竞争,以跨境科技园区(园区)为载体,促进跨国科技创业(人才)、跨国技术转移(技术)、跨国科技金融(资本)、跨国科技合作(项目)、国际产能合作(产能)、国际科技交流(文化)等方面的双向流动,融入万众、泛在、网络、协同、分享、共赢全球创新网络。
八是生态意义上的湿度,也就是生态成气协创。着眼让创新成为无所不在的空气,不仅强调大学科技园、孵化器、天使基金、创业投资、中试基地、科学城等等创新基础设施的布局建设,还强调数据中心、开源社区、交易平台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。在促进产业生态走向数字生态维度、研发生态与创业生态有机结合、金融生态与服务生态强化支撑能力的过程中,关键是突出科技服务作为服务体系、产业行业、产业促进“三重属性”,加快科技服务业从形态开发、功能开发到生态开发“三阶发展”,培育具有资源配置、创新赋能、产业促进的功能平台,建成创新生态核心组件,重点是壮大发展创新服务、提高创业服务水平、优化产业促进能力。